2006 年一月舊文,也算是奧迷系列文章又一篇:
中時電子報(01/24/2006 )登出一篇「進入他者的世界 詹宏志vs.李安 斷背山」座談記錄:
詹:...譬如說「理性與感性」,那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世界,你不只是用那個劇本來拍戲,還要用所有人的行為舉止來拍戲,他們有一套在當時環境裡頭的生活,所以集體起來看來完全是一個陌生的語言,李安如何在很短的時間內,掌握到完全陌生的語言來講這個故事。我指的不只是英文而已,而是眾多合起來的全部...
李:導「理性與感性」時,那是維多利亞的東西,我遭到很多排擠,因為他們不能相信我,我不歸在那個類型裡面,連英語都講不太好的人,怎可做這種事情呢?一定是英國演員給我抬轎太成功了,我的片子跟英國BBC的東西也不太一樣,他們說我不對味,但我是下過功夫去研究的。兩位大師級人士都把《理性與感性》說成「維多利亞時代」的世界或東西。雖說 Victorian Period 或 Style 只是一個通稱,不必和女王在位的起迄年代完全重疊,但畢竟和奧斯汀社會有顯著區隔,不論文化、社會、經濟、科技、思想、政治、道德、風氣、時尚、服飾、建築、審美趣味...都各有其特色,不能混用。何況即使在時間上,也有相當距離:
奧斯汀小姐一生,都在喬治三世治下(1760年登基),即使在奧斯汀與三世先後「駕崩」之後,也又歷二君:喬治四世(1820年登基)、威廉四世(1830年登基)之後,方才換由我們一代女王包山包海的漫長時代開場。這前前後後屈指一算,離《理性與感性》也有近四十年的光陰了,世界與英國都變了很多。奧斯汀: 生於1775年,卒於1817年,《理性與感性》1797年動筆,1811年出版
維多利亞:生於1819年,卒於1901年,1837年登基
維多利亞小姐榮任女王之前的四位喬治王,史上通稱「喬治時期」(Georgian),裝飾、衣著、家具獨具特色,建築上尤有鮮明風格,與維多利亞時代是兩種性格,兩者之間存有實質與明顯的斷代(當然兩個時代不能完全一刀兩斷,自有文化遞嬗的延續性)。《理性與感性》,便是發生在拿破崙歐洲與喬治英國年代的故事。而喬治四世登基之前,先當了九年攝政,為其父生病的三世代行政事。攝政期又有攝政期的時代與品味風格;現今有一派仿奧斯汀的類型小說古裝浪漫作品,便稱作Regency novels。Regency 情調與奧斯汀幾成同位語,Regency 小說派更視奧氏為其「鼻祖」,如同我們的愛玲小姐也有一大群或高或低的張派子孫。
當然,這種「民」末清初的現象,「進入他者的世界」際有時在所難免,或許是維多利亞名頭太大,大家就習慣性把她與十九世紀劃上等號(但殊不知霍布斯邦有云:「漫長的十九世紀」,實有甚於維多利亞一朝風俗也)。但是如果真把《理性與感性》誤會成維多利亞年代去研究、拍攝,那就代誌大條了。就好似把張愛玲筆下的上海、香港洋場誤植到北京,或把唐代與後唐、南唐混為一談,或把宋拍成了明。好在李大師想來只是口誤,因為此片畢竟沒拍成維多利亞的年代。
後記:
今天發現,李安後來在同年六月回母校台藝大的演講中,提供了正確的時間座標。他說:「比如《理性與感性》的時代背景是前維多利亞期,喬治王朝。」(聯合報 2006/06/02)
同年11/30 的《今周刊》519 期一篇李安特寫,報導也很正確:「他可以在《推手》、《喜宴》中探索傳統父權的式微、孝道的尷尬;可以在《理性與感性》刻描英國喬治王朝舊禮教下的愛情。」
如果大師口誤,其實是媒體之誤,看來聯合與今周這二位記者,遠較中時的「手民」高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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